【戚棠】牡丹亭
warning：《汉广》的一个小后续，道长和毕方四处游山玩水时的一个小小插曲。
ooc私设一片。
干枯的树枝从残破的墙缝挤出，寂寞空庭，成片桐花铺落在地。
空无一人的庭院里却时不时传来几声呖呖之音，直教人酥了心膛。
带路的小童颤抖着身子从怀里掏出钥匙，双手哆嗦着好不容易才开了门。
那声音更近了些，细细听来似是位年轻姑娘。
袁小棠将身子飞快一转挡住了那童子逃跑的去路，脸上挂着笑问这小友急着去哪。
小童好不容易正了神才答道，两位仙师在这除妖就好我家主人还等我回去呢。
袁小棠瞧见那孩子吓成这般样子，也就不再为难，侧了侧身，让了一条路。
那边戚承光已推开园门，迎面扑来一阵冷风。
袁小棠打了个冷颤，裹紧了衣襟跟了进去。
园内中央摆着一方看台，周围环了几处小院落。
阡陌小径，古森幽井，幽幽的桐花香似一条清凉小蛇，无形中游进心来，平添几分寒意。
有这么个东西在这，也难怪那主人肯费力辗转找到戚承光。
“待打拼香魂一片，月阴雨梅天，守的个梅根相见。”
曲中是道不尽的哀怨情长。
戚承光走在四周布满符咒，袁小棠留在看台前听着这曲子却在心里嘀咕，
这好好的一妖，不去赏姹紫嫣红偏偏染上这世俗之情，最后平白落了个犹是春闺梦里人。
好不容易修了个人形不肯去爱那些公子王孙，倒对个粉黛抹面的戏子动了心。
世上还竟有这样的妖。
也罢，这一片春景可人又怎愿被独独框在一角院落里。
命如蜉蝣，也盼一刻聚首。
他转过头想要去寻戚承光时却发现早已不见了那人踪影。再向四周望去，那些用朱砂画满图案的明黄纸片也通通不见。
袁小棠大惊，急忙从衣袖中甩出几团火苗扑向四周。
这些烈火卷进草丛却消失不见。
又有几声夹着管弦的靡靡音调贴过耳面。
“偶然间心似缱，
梅树边,
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、生生死死随人怨、便凄凄惨惨无人念。”
袅晴丝吹，带着要命的温软。
毕方鸟循着声音，走到了一小处院落。
有人伫在那里，穿着浅粉绣花帔领子绕着如意云头，脸上勾勒脂粉，脚下踏着小碎步。
从身形看竟是一名男子。
一旁的树底下站着一个小姑娘，梳着双髻一身鹅黄长裙，腰间别着一枚小铃铛。
男子每唱一段，小女孩便鼓掌叫一声好。
柔媚的戏声，女孩的咯笑声充斥在院内，毕方鸟听去竟有了几分醺醉。
他脚步踉跄着向身后倒去，错节的树条展开将他紧紧缠了起来。
恍惚间，他感觉有谁的手在轻轻碰触脸颊，手心有着异样温热。
戚承光一手拦着袁小棠另一只手握着利剑怒视面前这只花妖。
解开，把他从梦境解开。
花妖吐了几口血，用纤细手指摸匀在唇边。
这是他自愿踏进来的我也没法子。
戚承光无法，只得继续唤着毕方鸟的名字。
小道长，你莫再叫他了。等到天亮时分，他这元神就散完了。
那妖用手撑着脸，脸上挂满了讥笑。
戚承光心知她不肯帮忙，便将袁小棠平放在地上，在空中比划了几个手势。
顷刻间，一团火焰射向墙角的桐花树，花妖大叫着挡了过去。
你这臭道士，也未免太狠心了。
花妖扶着树躯紧紧揉着胸口。
你把他埋在了这里？
谁？花妖不解的问。
那个你爱慕的人。他死了，你便把他埋在这里。你怕别人打扰他，便施法吓走了所有人。你费劲心思把他的魂魄锁在幻境里，难为你这么点修为了。只是如今，你伤成了这样，他也怕是再撑不住了。
花妖听罢，一潭死水的眼眸中多了几丝波澜，她勉强启了樱唇笑道，是了他当然不知道他已经死了，他在那里唱他喜欢的曲子，寂寂长亭，花好月圆，我都是他唯一的听众。这样的日子多好，你们凭什么非要闯进来。
这只是你的说词，你只是想永永远远霸着他。看他变成孤魂野鬼也不肯许他入轮回。你可曾想过，你要是不在了，他该怎么办。
花妖听了，只是用手摩挲着树干，嘴里只喃喃着：
都说人类狠心薄情，怎么你也这样。说好要教我学完这段，结果自己却先行一步。
罢了，我认了，我认了。
小仙师，我怕是撑不久了临去前求你做个交易。我替你这朋友解了幻境，你便帮我替这魂魄超度可好。
戚承光微微颔首。
那花妖见他允了，便双手相击。
袁小棠醒来时只觉一阵眩晕恶心，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时只见戚承光正对着一棵树念着什么咒语。
他一眼便瞧见倚在树下的那只花妖。刚要驭火时只听那妖怪有气无力道，小公子，刚才实在是多多冒犯，奴家在这给您赔个罪。
说罢又偏过头问戚承光。
“小仙师，我问你。我要是这么去了，阴曹地府能不能再见到他。”那花妖靠在树旁，垂着脑袋问。
“也许吧，他说不定也贪恋这孽缘，在那边等着你。”戚承光后退了几步，将那毕方鸟紧紧挡在了身后。
那花妖见状，面若海棠的脸上多了几分倩笑。
“是呢，是呢。他一定在等我，那曲儿我还没学会呢。我到了那边，他不教我也没关系。我就等下辈子，下下辈子一直缠着他教我。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，一定不会恼。”
说罢，那花妖再也撑不住，只“碰”的一声，化作天地间一阵青烟。
袁小棠揉着额头迷迷糊糊间竟听到几句婉转之音。
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，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，良辰美景奈何天，赏心乐事谁家院，朝飞暮卷，云霞翠轩，雨丝风片，烟波画船，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！”
莺莺语语，将前世今生串来织成一匹锦缎。
人间绵绵真意点缀其间，绘做一场生死缠绵。
纤光浮沉，人生最美的时光，都在恍惚刹那凝结。
戚承光走到跟前扶住他，关切问怎么样了。
袁小棠揉了揉酸疼的眼眶，身子一歪靠在他肩上。
不好，一点都不好，小光，你背背我行么。
那道长听罢，随即弯下了身子背起了这毕方鸟。
抓牢了，别掉下去。
袁小棠用手臂圈住他的脖颈，脸上带了几分少年人的得意。
他们就这样走着，穿过深夜的小巷。
桂树在月光下伸出枝枝蔓蔓，蔓延出无法控制的香气。
亦有浮夸的风，吹得私心荡漾。
人生不过几个刹那，万千转，求不得，千回与坎，轻轻一眼褪去青涩诡异，交织在一起，不分你我。
茫茫人海，沧桑世间，我不求其他，遇见你，便是刹那心动，临江照月。
完
天下女子有情，宁有如杜丽娘者乎！如丽娘者，乃可谓之有情人耳。情不知所起，一往而深。生而不可与死，死可以生。生而不可与死，死而不可复生者，皆非情之至也。梦中之情，何必非真？
————汤显祖《牡丹亭·题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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